煊哥是八嫂

ALL八

一生一世一场梦 兵符下

兵符
那枚白玉蛇纹兵符交到张日山手里是两日后的事情,宫里头芍药、鸢尾
、紫荆、海棠、连翘、牡丹、芍药,竞相争艳,盛开的不留余地,蹁跹在花丛中的蝴蝶,在金粉洒下的阳光下舞动的翅膀,挥洒出阵阵落落花粉,像人洒了一把香粉在上头,扬了半天,倔强着不肯落下,那扑鼻浓香不知是芍药还是杜鹃亦或者海棠,让人分不清楚。
重华宫依旧华丽万分,烘托着其主的尊贵,殿前殿内一双双漆黑眸子闪着与这个季节不合时宜的寒冽眼神看着恭谨实则虚与委蛇将这座几近奢靡的宫殿围的让人透不过气,几乎是要让人生生在这四处弥散的香氛中窒息而去,若是这样,死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终究人心是最易被收买也最易改变的,那些眼睛里总有几双是机警又带着后顾之忧的。张日山恹恹的斜靠在殿中主位上,一手摩挲着手心里冰凉的白玉兵符,感受那经过精雕细琢的蛇纹鳞片刮过自己的皮肉,不疼但凉的惊心,在手心略略掂量几下,却也终于觉得不堪其重,撩开一般甩入一旁侯立在侧的海常手中,脸一扬,海常默默将兵符收入袖管中,拂尘一边搭在手臂上,殿内安静的很只有更漏的声音,水滴声滴滴警醒着每个人,即便这么安静,时间也不曾有一刻的停留。
案几上一本薄薄发黄的书籍放着,翻开的几页书角已经微微卷翘,张日山的手指几度将书角抚平却见它又翘起,一遍又一遍似永远不会烦倦,直至书卷久经手指摩挲已然与书体断裂,张日山才停了手上的动作,冷漠的声掩盖住了更漏声“奚惆怅而独悲。”细细念独诗句,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海常没有读过书,但识得几个字,平日张日山待他亲厚,他在亲王身边也显的随意,没有太多的小心翼翼,张日山又年轻也不喜自己宫里的人太过谨小慎微,总显得自己苛责了他们似的,本得了兵符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远在北境的张启山到底不会孤军奋战了,胜算也多了几重,只是从张日山的神色上,海常心里头知道他的这位小王爷并不开心,兴许是早朝时又被大臣们言语冲撞了,可是那次钟粹宫见过齐桓之后,张日山对这些事情早就不那么在意了,对军机大臣吕雉也顺从了许多,海常心思滴溜溜的转着,又伸着脖子仔细觑着张日山面前的书籍,“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每个字都认识但却不明白到底说的是什么,眼神在文字和张日山的面容上这么来来回回间,听见他如山岚轻起的叹息“他果然还是做到了。”
张日山的这句话海常倒是听的清楚和明白,陪着笑面道“哎哟,我的小王爷,齐大人厉害能取得兵符,助藩王他日一举成功,您该高兴才是,怎么临了了反倒唉声叹气的。”
张日山浑然不在意海常说了什么,只重重将眼前的书合上,眉心突突跳动,悲情时亦不宜看一些感伤悲悯的语句“你不懂,那日他承诺的兵符,本王也未曾真的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毕竟于他于谁,窃取兵符那都是太难太难的事,好在兄长年少时便征战沙场,军营里总不乏旧部也都感念旧情,到时亦能助他一臂之力,只是…”突然觉得喉头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干涩,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起来,窗外花影浮动,映入殿堂,失了姹紫嫣红的颜色,徒增了不少阴翳重重的影子被拉的极长,重叠着张日山和海常的身影,就着影子都瞧不见其中有人影落入,显得这座宫殿宏大却空阔。
“只是什么?”海常还是不懂,他自然是不懂的,他是个阉人虽然说阉人也是人,但总比常人少了那么点七情六欲。
“他若得的了兵符,便能见得皇帝是对他用了真情了,海常,你说他们这么日夜守着,齐哥哥会不会真对二月红生出什么。”说道这,张日山也不欲再说的过多,是春季里惯有的烦躁,一阵阵的,身上滋出了汗,黏黏腻腻更增添了心里的不豫。
“王爷,您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齐大人。”海常这句极轻极轻似喃呢的话语,却正正好好的刺在了张日山心里,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沓,血液喷张的震惊,是啊,从他有记忆以来出来这金瓦朱墙,只有张启山和齐桓的笑颜,他们俩将他保护的好好的妥妥的,他从来没有质疑过齐桓,从来没有,更多时间他对齐桓的依赖更胜过他对张启山的,张启山总有他需要去完成的夙愿,当然这个夙愿也属于张日山,可是张启山比他年长比他担待的更多承受的更多,对于张启山,张日山是敬重,张启山给他的那种如父般的爱终究失了一点慈在其中,因为他得拼命在前朝争得一点立足之地,他得在他们的皇阿玛面前争得一点父慈子孝,他得拼命争得他们兄弟二人在这深宫后院的一日安稳,他得争得一日为母报血仇的机会,他得争的太多太多,他更多给予张日山的是不和他年龄心智的沉重,而齐桓恰如这春天里的一阵熏风,弥补了张启山那缺失的慈爱,他在齐桓面前更像一个他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任性天真,齐桓对自己更多的是呵护,那种生怕你吃不饱穿不暖凉了生病的呵护,无微不至,包裹着自己,在这份绵长而温和的爱里,张日山几乎是贪恋的,以至于被封亲王那日他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屁颠颠的献宝似得去找齐桓要他的嘴里说出褒奖自己的话,那些在张启山嘴里永远听不到的话,他会赖在他身边撒娇,看着他假意生气的笑,他心里实实足足的踏实安稳,而今长兄不在,齐桓也再没了三月春风那般的温暖,他的眉眼间只有操不完的心,忧愁不完的伤,就像一江被冻住的春水剩下的只有坚硬和冰冷。
“王爷。”海常的声音停止了张日山的震彻心扉的惊动,方才他的一番话也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心里的疑问罢了,没想到却让张日山愈加的感伤起来,他敛了敛神色,凑近张日山的耳边,将自己的脸隐秘在灰暗的花影中,一字一句极其沉稳“烟雨楼的白姨已经除了。”
抬眸间方才浓翳的悲情震惊瞬间被眸子里透出的凛冽晶亮所覆盖,静静道“可做干净了。”
“王爷放心吧,六爷为将的这十几年里,只碰白姨一个女人,虽然是青楼女子,想必在六爷心里也占了不小位置,怕是这会儿六爷已经暴怒带人要将整个京城掀翻了去。”海常的嘴角笑意极其的浅却极其诡异,“守军将领贪恋青楼女子,这样的事儿,可是极损朝廷颜面的。皇帝一定会出面制止六爷这般闹腾,左不过一个俗艳货色,死了也就死了,可对于六爷,不忠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但与皇帝的嫌隙必定也就撂下了。”听着海常在耳边细语,张日山只是嗯嗯点头,表示对他的赞许,这是殿里的更漏中有水滴滴答一声滑落,张日山心里随之沉淀了片刻,阴阴欲雨前的,窒闷感压着心房,喷涌出血柱子在血管里流动“你做的定是极好的,外空也要内虚才能真正做到十足把握。”张日山的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案几上,嘟嘟嘟,每一声都伴随着一晃心思在胸腔里流转,消失亦或者留下,都在于张日山,他神情淡然,“你可听闻朝内大臣对齐哥哥住在偏殿一事已有颇多微词。”
“恩”海常撇过头一脸的无奈“后宫空虚,养心殿偏殿又住着个太医,实在于情于理都不合乎规矩,朝臣们有微词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本王怎么没见大臣在朝堂上提起,既然有了微词照着他们的性子应该提出才是,亦或者上奏呢?”张日山衔着一丝疑惑,横眼看向海常,只见海常面色为难,左顾右盼后,又压了压声音道“这就是祁公公的功劳了,威逼利诱这些手段他是熟稔的,害怕这些个风言风语传到皇帝耳里?”
张日山蓄了一枚锐利的眼光“那我们偏要将这件事搅和大了。”海常心里一惊,虽然他的声音已经被压的很低很低很低了,却还是努力压制着“王爷您三思啊,皇上对齐大人的心思如何,奴才我不知,也不懂,但是这毕竟有违人伦,与六爷留恋青楼比起来,这更为世人所不容啊,您这是要将齐大人推至不忠不孝妖媚惑主的境地,您会害死他的。”说道最后海常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的,那些疯狂的话语他想都不敢想,这会子功夫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吐着血沫星子,胸口因为震惊而剧烈起伏着,他脑海里还是齐桓欣长的身影一身石灰色朝服仙鹤纹补子,朝珠随着他的步伐沥沥作响,看见他总是笑容和煦打着趣“海常啊,你这厢偷懒,一会被你主子发现了,我可不替你说话。”
“您不替奴才说话,还有谁,奴才不怕”宫里头如他这般善心柔肠的人寥若晨星,因此张日山那番话真是让海常害怕,这个皇城里每天都是争斗,明里的暗里的,他们这些奴才被牵扯进去也就算了,毕竟出生低微,又长期浸润在这是非之地又有几双手是干净的,可他,竟是这样玲珑剔透的人也要生生被拉进这没有硝烟却血雨腥风的争斗中,海常心里凉透了,凉的好似已经入了秋,一下子春夏都如浮云般飘过不留一点温度。
“王爷,您会害死齐大人的。”是再度提醒也是在哀求。
张日山睫毛微颤在双眼下留下半弯的阴翳,浓的看不清他眼神里是明是暗,前朝后宫有争斗就有人死,对于张日山,齐桓的命真的没有他兄长的命来的那么的重要,那么的需要他拼死保护,他,张日山看着窗外竞相争艳的花卉,美的蒙了人眼,风带来的香氛此时如一双手丝丝的蒙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是啊,他自己都被自己这脑海里的想法惊到了极致,原来他以为他对齐桓的兄弟情深终究也不过如此,到底是比不上血脉相连的更来得难以割舍,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站立的双脚都失去了知觉,他似乎悬浮在半空,眼前是美的不真实的景色,他平稳沉静的声音也如天外之音灌入自己耳里也那么不真实“就凭那枚兵符,皇帝会极力保全齐哥哥,本王只要他不在养心殿,只要他们不朝夕相处,只要他们不互相生了情,那才是刺伤兄长最好的利器,本王不能看着自己的兄长被伤及了根本。”
“可是”海常还欲劝上几句,便听得张日山极其疲惫的声音“本王累了,你去做便是,齐哥哥,本王也不愿他死。”
海常无奈只得诺诺退下,重华宫的门在身后关闭起来,那一声如雷声滚滚的响声,让海常一阵耳鸣,似什么都听不见似得,宫外的阳光又异常的刺眼,他下意识用手遮挡却也挡不住全部,那光束极刺裂扎入眼睛,酸疼的生生沁出泪水,再很多很多年之后海常对这一幕还是无法忘怀,每每站在楼宇眺望他总希望再见一见那温暖的笑,仿若世间都能因为他的笑就此温暖不再有寒冬降临。
是多久二月红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春季里的雨总是淅沥沥似一女子断肠的眼泪,总也是流不停,不肯停,天地间一片混沌,连宜人春色这时见着都像是花开尽后方要颓败的样子,雨滴连成一片入注般沿着金黄琉璃瓦面浇灌而下,正如军机处不停递来的折子,打破了他和齐桓难得两厢相处的安逸,先开始上奏的都是黑背老六的事情,说黑背老六如何为一个青楼女子带了守军搜城,搅得人心惶惶,背后都在质疑朝廷用人不善,守城大将亦不顾朝廷颜面为一厢艳货大动干戈,这件事情最后如张日山所料被二月红以朝廷颜面为重硬是压了下去,虽然为了安抚黑背老六,二月红送去了不少美女伺候,但他们之间终究还是生了嫌隙,守军似乎不再那么为二月红是命,以为这波过去,二月红稍能喘息之时,军机处的折子却没有要减少的样子,还是拼了个命的往御前递着,这次二月红是真动了怒了,先是责罚了军机处吕雉无能,罚了他二十大板,接着便是在伤后第一次上了朝与众大臣争了个面红耳赤,差一点就要砍了满朝文武所有人的头,幸好祁红拼命拦着才将风波减至最轻,却也难消二月红的雷霆震怒,前朝众臣第一次为了一件事齐心并进,二月红依旧固执持着天子的身份与他们僵持不下,祁红急红了眼,跪在殿前拼命磕头“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
自从他登基以来,他再次见到众臣跪在金銮殿前那么不知性命为何物的逼迫着他,曾几何时这个场景真是让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只是当时他全然不在意,而今他是震怒是无奈更是害怕,他以为从他执掌政权后除了那人的离开,他已经强大到没有任何人事物能让他有一丝害怕,而如今坐在养心殿里的他全身抖的就如落入了数九寒天一般,全然不能被自己所控制。
“皇上”祁红几近呐喊着呼唤二月红,却没能勾起他一点反应,祁红郑重的将头重重的磕在养心殿的地砖上“皇上,齐大人于你固然重要,可是前朝那么多朝臣,一个个都是您苦心孤诣扶持上来的,他们是您政权稳固的保证,您不得置他们于不理不顾啊。”
“呵呵”冷笑一阵阵,清脆的如坚冰碎裂“没错他们都是朕一步步扶持上来的,都是朕用尽心思从张启山那拼来的,所以呢?他们仗着朕的器重就这般肆无忌惮联合起来在朕面前胡言乱诌,以下犯上,是谋反了不成?”
“皇上,大臣们言语上却是有失,可是他们也是为了皇上您,忠言逆耳。”
“忠言逆耳。”二月红目眦尽裂看着殿下的祁红“如今你也是大胆了,什么忠言逆耳,他们要朕杀了齐桓也是忠言?”砰伴随一阵闷响,滴,滴,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祁红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养心殿的地砖上,一滴滴,滴落迸裂开似红梅轻绽,红的让人心颤也让人心凉,是二月红震怒中摔出的茶盏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祁红的额头上,砸出了一道口子,哧哧往外冒着血,经过大牢一事后,二月红显然已经见不得那些个流血受伤的场面,茶盏碎裂一地也碎了二月红一心,怔忪间是愧怍“是朕失手了,一会让李源潮来替你瞧一瞧。朕不该拿你撒气,左右不是你的错。”
祁红眼眶一热鼻尖一酸,又郑重一叩到底“皇上”话语哽咽之中是颤巍巍的“您心疼奴才,奴才也心疼皇上,有些话奴才不得不说,哪怕您现在砍了奴才的头,奴才也要拼死一说。”祁红蓄了一眼眶的眼泪,却没有要流下的意思,养心殿安静极了,只听到外面雨声淅沥绵长,细密的雨点打在外头碧绿的叶红色的花上,嗒嗒塔润湿了万物也润湿了人心,片刻的沉静,二月红扶着额头跳突的青筋,他不阻止祁红,因为他说了拼死一言,他也阻止自己要护着齐桓的心,因为他自己对自己说了拼死护他。
“皇上,您和奴才说过,您愿意让许方胜接近齐大人是因为齐大人想要知道皇上您步兵的情况,您看着齐大人在您的吃食里下药,拿了那枚兵符,您说是齐大人想救藩王,他想做的您都依他的,他想要的您也都依他的,您说这是博弈,可这博的又何尝不是您的安危,他齐桓有替您担心过吗?他有替您想过吗?您纵然纵情他这几日对您的虚情假意,您如是瑰宝一样捧在手心里,那他齐桓呢?皇上他心里可一丝丝都没有您,仗着您对他的情,恣意妄为,他是善心柔肠,可他也有他狠厉的时候,他的狠厉全然给了舍身救过他的您,如今前朝风云撼动,您觉得他会不知?即便他不知,难道安亲王不会暗地告诉他?您知道的,那枚兵符若不托了安亲王的手怎么能到藩王手里。”祁红一字一句就如同一把利刀寸寸割在二月红的心头上,那挫骨削皮的痛侵入骨髓似的,是咬着牙也忍不住的,可他熬住了,他清楚的看见齐桓将那些粉末混入他替他精心熬制的血燕羹里,就像多年前,自己的母亲将毒物下如了惠妃的血燕羹里,一模一样触目惊心,那些粉末细碎的几乎只消一声叹息就能吹没影了,可他的心也如同被他细细碾压成粉末,揉在他手心里随意仍他揉捏,也许张启山归来他便会将那心粉沫子一把扬在空气里,如同尘芥,散落到哪他都不会有一丝在意,他的眼里终究只映着张启山,二月红咳嗽起来,咳得不能自已,咳得眼泪夺眶而出,滴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冰凉冰凉的像落入了冰渣子,他扯了一抹苦笑,那笑极苦,怕是连黄连都比不上它万分之一,他却笑着接受着,他的笑牵扯着内心悲怆无比的痛,一阵阵如惊涛骇浪将他拍死在岩壁上,没关系,他这般安慰自己,碎了便捡起来拼凑好,左右就是一颗心,还能如何,他不要就弃了,若他还要,二月红便自己拾起来拼起来摆在他面前还是一颗跳动的热烈的心脏。
“朕不在意。”二月红一脉温情全在这话里头,他只是贪恋着齐桓在他身边的一刻一分,难道这也不行吗?难道他有泼天的富贵却不能有这一点点的如愿以偿吗?他脑海里能想到的都是他的笑,他对张启山的笑,对张日山的笑那么纯粹,那么温暖,那么让他渴求,他也会对自己笑,可却张弛有度,进退适中。
二月红依稀记得是那晚,有人在夜幕里撒了一把碎金,星光熠熠,有凉风吹入,让人清爽舒坦,阔大的养心殿里,齐桓和二月红皆斜靠软榻上,面前的棋盘上落满的黑白玉制棋子,齐桓正蹙着眉心,手持着棋子迟迟不落下,二月红看着他,那么近的距离看着他,看着他羽睫微颤,看着他眉心微蹙,看着自己手边朗窑红釉菊瓣碗里的炖的软糯的血燕窝,他笑着,一口又一口在他面前吃着,凉凉的燕窝含在嘴里如同嚼蜡,眼神在齐桓和棋局中来回望着,晚风阵阵吹拂起二月红嘴角的笑意,他知道他输了,满盘皆输,那么惨烈,手中燕窝甜津津的,照着他凄苦的面庞,月光将清冷落入他眼里,万人之上,九五之尊,可自己看来就如同摇尾乞怜狗,乞求的不过是他对他一丝的情,一丝的意,只要一丝丝,那么细微末枝的一丝丝,他便够了,他便无所求了。
“你到底下不下?”一声嗔怪的语气夹着细微的回音回荡在养心殿内,齐桓抬眸剜了他一眼,二月红笑意更深“你不下就算你输了。”
“皇上在吉位,我在次位,位相不好,总是吃力些,也不能这么赖皮,我还没输呢。”齐桓盯着棋盘,像要将白玉雕制的棋盘看穿了一样,执着棋子的手在棋盘上来回比划着,就是不落下,二月红倒是淡然,不用动心思的片刻里,是他欣赏他俊容的最好时候。
“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二月红只是试探的口吻,却没想到,齐桓一个雀跃便从软榻上跳到了地上,眼睛还是没离开棋局,眉心却舒展了不少“来来来,我就等你这句。”
二月红忍着笑,摇着头,与他换了位置,“你不是太医吗?怎么也信这位子吉次之说。”二月红询问道。
“皇上是忘了我父亲可是钦天监,虽不如父亲懂那么多,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些。”说完便满意的将黑子落在两枚白子中,朝着二月红得意的扬了扬脸,这一扬不要紧,真是把二月红憋坏了,顿然朗声大笑,惊着齐桓敛了好不容易撑起的笑容,几乎不假思索的拿起一枚白子在齐桓刚才落子的地方重重按下,啪嗒一声,清脆的很,眼睛直勾勾的深深看入齐桓如殿外漆黑星空一般的眸子“你输了。”齐桓被二月红一说,急急看向棋盘,齐桓陡然如泄了气的气球,用双手推乱棋局,随即挽起衣袖“不行不行,重来重来,你是皇帝,怎么也不让着我点。”
二月红见状哭笑不得“我是皇帝,你是臣,要让也是你让我,况且你还虚长我几岁。”被二月红一说,齐桓便不乐意了,嘟囔个嘴,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剜了二月红好几眼,只见二月红手掩着口打了个哈欠,这倦意袭来,有时真让人难以抵御,只见二月红眼角都沁出几滴泪水,一边擦拭着,一边还欲说什么,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面前齐桓的面容便模糊起来,脑子昏昏沉沉中沉睡了下去,眼角有泪分明滑落。
兵符只不过是一块玉,却是他和张启山携手杀他的利器,二月红却甘之如饴,只为齐桓还在他身边。
“皇上,您是不在乎,那您就算将江山拱手让出,齐桓也不会在您身边。”祁红赤眉白眼还欲分辨,只见二月红累极了,瘫坐在龙椅里。
“有时候爱也会伤了他不是吗?”二月红睁着眼睛,眼角湿湿的有液体滑落“传朕旨意,齐桓即刻搬离养心殿,禁足自己府邸,非召不得觐见,非召”他的声音极其虚弱“不得出府。”
“皇上”是祁红的哀嚎。
“祁红啊,他已经离开朕身边了,你还要怎么样?这是朕最后的底线,护住他,也能堵前朝悠悠之口,如果还欲有人劝朕杀了他,那边是杀了朕。”他的声音似远山压来的浓霭透不进一丝阳光,他的眼里暗透了,连事物都反射不进他的瞳仁。
二月红的旨意下的极快,大臣还欲说什么也被张日山顺应着旨意给硬生生压了下去,可是流言是人们最爱传的,即便前朝不再有人提起,但一舌接着一舌就这么流出去,一个比一个说的难听,皇家、朝廷缕缕出了损伤颜面的事情,百姓亦是人人惴惴不安,恐这朝就这么败落下去了,京城在春末夏初的时候落入了死寂中,京城及京郊的齐府门第亦是关的紧紧的,没人进去也没人出来,那是有违人伦狐媚惑主的府邸,路过之人皆唾弃不及,在人人鄙夷的眼神中,齐轩宇也随之辞去了钦天监一职,齐家上下就似这么的悄无声息的暗淡下去,暗淡下去,如同府邸蒙上了一层尘芥,任风怎么都吹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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