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哥是八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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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一场梦 大婚上

大婚
炎热依旧笼罩着京城这一方极富贵的地界,齐桓从北境回来了后,整个夏天他就如同被太阳炙烤下蒸发的水汽一样销声匿迹在京城里,连二月红宣旨召见他都以身体不适推诿了,直到万物都开始准备迎接初秋的萧瑟,有一人来到齐府,见到了这个心力交瘁的人。
一池的荷花开盛后露出了莲蓬,粉色的花瓣靠着与花茎最后一丝牵连还勉强挂在莲蓬的周围,努力用自己最后的粉艳承托正在流逝的翠绿。
齐府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用来放置医书和草药的,取名本草堂,即本草纲目的本草,若不是那块已经有些裂纹陈旧的牌匾还悬挂在门楣上,齐桓大概都要忘记,自己也是曾经有过梦想的人,他希望以他的天资成为这一朝代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他希望能救世间一切疾苦之人,是的,这是他学医的初衷,可是漫长的岁月里,他的这个梦想就如同覆盖了厚厚的尘土被掩埋被忘却。
陈皮来看他的时候,他在本草堂里正细细研磨着药草,那股苦涩的清香,是他们俩最熟悉的味道,齐桓记得这味道曾经也被那个人深深喜欢着,他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袖口和领子内里都泛着油光,一头绾起的发丝,干枯就像荒野里丛生的野草,草草被一只木簪簪着,额前和鬓角有几缕松散下来。
“齐桓。”自他们在太医院相识起,数来也十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叫过自己的名字,不过也是,他已经不再朝廷为官,这大人又何从叫起,齐桓抬起头,满目疮痍看着陈皮,极其沙哑的嗓音道“你来了。”陈皮心里一惊,颔首只默默从鼻腔里低低沉吟一声,不等齐桓招呼,随便找了一处离齐桓最近的位置坐下,浓荫遮蔽的本草堂清清凉凉,像是提前入秋了一般,齐桓的面庞枯瘦,一头青丝不知在哪个扰人的夜晚丛生了白发,一丝丝夹杂在青丝中,明显到刺眼,他才二十出头,看上去却像一个饱经风霜摧残的中年人,一阵阵的酸楚结成冰一点点凝结在陈皮心头,直至将他那颗跳动的心房结成红色的冰块,不知跳动为何,他还记的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那时齐桓刚被封为御太医,笑容和煦的让人浑身暖暖的,他总是那么爽朗,笑声中似女子挂在檐下的风铃,清凌凌的,“您就是陈皮陈大人吧。”那时候陈皮还是个没人注意的太医,太医院职位高低被明确分成御太医,院判,御医,太医,他就是其中品级最低的那个,平时负责宫女太监的医治,一位倜傥英俊的少年仙鹤纹补子彰显着他高人一等的品级,他也是太医院第一个会唤他陈大人的人,如今那个英俊少年像在岁月的长河里游散了,剩下的只是一把枯槁的骨头盛放着疲惫不堪的灵魂,蹉跎岁月,物非物,人非人,陈皮轻摇着头,一声叹息,这些时日,叹息声是齐桓听的最多的声音,一个虽然占地不大但也有三进院的齐府,如今只剩下齐桓和小满两人,小满依旧恪尽着他管家的职责将这个府邸打扫的一层不染,可是死寂却如同一个不速之客未经主人的应允强行住在了这里,任任何人都没办法赶走。
“这个你拿着,藩王大婚那天就由你交给皇上。”说完齐桓向面前一个暗红色镶着金丝的锦盒递了一眼,转身从药箱中取了些药材称量后倒入研钵中,细细研磨,嗒嗒的研磨声是药杵和研钵壁碰撞出的声响。
陈皮起身,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有一颗黑黑的药丸,陈皮将其凑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会儿,是一股子浓烈的苦味,苦的陈皮蹙其了眉峰,一脸凝重道“这是。”
“我既然阻止不了藩王,只有用这个办法了。”齐桓淡淡道。
“你是要让皇上假死?可是你就那么确定最后的赢家是藩王?皇上就一丝胜算也没有?”陈皮似乎读懂了齐桓深一层的含义,在这个清凉的屋子里,陈皮第一次感觉到衣衫细细的纹理细细密密随着一动一息摩挲在背后的皮肤上痒痒的难受的很。
“陈大人就不必再问了,有时候不知道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谢谢您这些时日的陪伴和照顾,我齐桓欠你太多的人情。“齐桓抬眸,那混沌的眼神里,一丝华彩都没有,就如同无底的黑洞深深嵌在他依旧还俊朗的面容上,在他的脸上陈皮看不到任何与喜怒哀乐有关的神情,形同一具行尸走肉。
“齐桓,你真的很可笑。”陈皮心疼着面前已经枯瘦又似你太木偶一样的人,佝偻着背脊,蹒跚走路的难看姿势,这场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争斗中,他却日夜苦心谋算,步步为营把自己算成这幅田地,若问得失,他齐桓到底得到了什么,即便张启山称王,他也不可能是那个与他并肩起看天下的人,即便他们真心相爱,终究抵不过世俗的眼光,他们会被世人难堪的唾沫所淹没,所以不管结局如何得益的永远不可能是齐桓,他又何必,他只有失,失的一无所有。
“你什么时候又欠着我了,你给别人的你从来不计,却把别人对你的一丁点好计的那么清楚,你不欠任何人,你只欠你自己,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是恨铁不成钢的恼,却无奈那一句千金难买我愿意,而将所有情绪凝成了最长的叹息,他将锦盒小心收入袖中,同时又从其中取出一枚小小金钥,仔细放在桌上,啪嗒,掷地有声,齐桓惊疑的看着那把小小的金钥,陈皮的口吻像是在嘱托又像在劝诫“我记得我曾经的梦想是一间不大的药铺,行济世救人的行当,我想你应该同我一样,这家药铺我托人买下很久了,现在看来更适合你,齐桓,离开吧,忘记张启山,忘记二月红,忘记皇宫,忘记京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你曾经那么美好,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陈皮的一席话终于让齐桓的双眸透露着星点的光芒,忘记,这两个词说起来那么简单,他齐桓也想忘记,可是忘记那么难,每次他竭力去忘记的时候,却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自觉的将来时的路清清楚楚的重新走了一遍,正如此刻面对着陈皮的他,脑海里又再次回想起他们曾经的种种,第一次见面,隔着屏风齐桓瞧见他模糊胆怯的身影,他第一次为自己下厨,差点烧了坤宁宫的小厨房,他第一次为自己挺身而出,那么不计后果站在自己面前,保自己一个完全,他第一次在月光朦胧下将惠妃传给他的瑾瑜交到自己手里,他会在阳光充足的午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里细细蹭着,轻柔的告诉自己,他是如何喜欢自己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他会在月光皎洁的夜晚,来到他的床前静默的看着自己,听着自己沉稳的呼吸,在繁星闪耀的占星台上,齐桓记得张启山的眼里分明只有自己,他甚至不用掰着指头都能细数出他们曾经的种种,现在让他忘记,又如何能够。
像是站累了,齐桓摸索着拖过腿边的椅子,咔~木头与地砖摩擦的声响,干涸刺耳,就如同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扶着桌面,草药磨下的细粉沾染在他袖口,邋遢上更添了一份,同样又彰显着他此时的寂寥和落寞。
“陈皮,我好累啊。”齐桓的声音哽咽着却滴不出一滴泪,陈皮将金钥塞进他因为枯瘦而血管突出的双手中,郑重的将他的手握紧,他看不见齐桓瞳仁里自己的模样,可是他依旧坚定的说道“齐桓,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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